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瞬然

栖寐_夏墨:

 【那不是赋予任何人的约定……
 那样的两个人之间,或许从来也未曾有过约定。
 可是即便如此,也依旧这般执着的相信着,相信着在未来的某天,在某个地方…一定还会再见。
 重逢之时,必然是无需任何的语言的,他看着他,只需静静的微笑。
 一切,重回那最初的那一眼……
 一瞬、一声、一世……】
 
 
 有些事情,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。
 他和他之间,就仿佛从最初就注定了一样…是会万劫不复的。
 无论对于哪一方,都是如此……
 那些为彼此付出过的、牺牲过的,都已然不是只言片语所能概括的。
 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等待能够持续多久?
 没有人知道,也不会有人知道。
 一个人的离开,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,那就仿佛是一场会痛的梦一样,他究竟是否真的存在于这里,他究竟为何出现了又消失,这些…都是被固执的遗留下来的疑问;没有解答的人,也找不到丝毫的线索。
 所以,消失的时候,并没有刻意的寻找过。
 并不是不在乎,而是因为…已经看透了。
 因为终于明白——【如果有一天那个人回来了,那么他就是真的回来了,不是纠缠于任何的事故缘由,回来了,就比什么都重要】
 即使,他永远都不知道,那个人还会不会回来,会在…什么时候回来。
 
 
 等待。
 这两个字在吴邪的印象中,是无可厚非的。
 等待的时间可以很长,也可以很短;而当它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,情绪和感受,都是平和的,一点点的渗透身体,一点点的侵占了情绪。
 最初的时候,从本能上,那是一种蛮横无理的天真。
 相信着某个人会回来的时候,所有的现实都是微小的;即便心中明了了所有的不可附加,可是还是那样的相信着。
 自欺欺人也好,作茧自缚也罢。
 然后,再慢慢的…从那冗长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时间中,一寸寸的,颠覆所有的奢求和期望。
 吴邪说,这近乎是一种慢性自杀的行为。
 可是不可否认的是,他始终都是那个忠于自杀行为的人。
 有时候,他也想过,那个人回来的时候…是怎样的场景?
 可是每一次,都是不得而终的。
 随后他终于明白了——【对于张起灵,你无法将任何模式套用在他的身上,那是不现实,也不明智的做法;那个男人,是常规之外的。】
 所以,当吴邪在某个清晨被解雨臣一通电话扰了清梦的时候,他甚至丝毫都没有考虑过,将这通电话和【张起灵】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。
 电话那头的解雨臣什么都没说,只是告知他晚些时候会带个人过来见他。
 吴邪应了,挂了电话。
 下午的时候,他坐在自家的店铺里,泡了杯茶;早早让王盟下了班,铺子前也挂了休息的牌子。
 而也就是在那天,他又见到了张起灵。
 这一切都像是讽刺着的玩笑,准备着的时候没有出现,平和了之后…却来的那么突兀。
 措手不及,却是何等的…弥足珍贵。
 人往往就是这样,只有在某一瞬间真的到来的时候,你才会发现…原来你以为你放下了的,平静了的,其实从来都未曾离开过,它依旧在你心中最痛、最柔软的地方,不动声色的潜伏着,最终淹没了一切。
 他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或许是惊诧,或许是疼痛,亦或者…什么都没有。
 可是他就那样的看着他,看着那人跟在解雨臣的身后,依旧是淡然的缓缓走来。
 他的右眼包裹着纱布;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,透过那件衣衫的领口,吴邪甚至能看见他脖子上缠着的绑带。
 张起灵站在门前,显得那么的轻淡且真实。
 古色古香的镂花木门衬着那个人,看的吴邪有些晃神。
 门外沿街的景,一片苍茫,沉寂的色调,是不含一花一叶的凄凉。
 那是杭州最冷的一年冬季。
 店铺中的他,坐在梨花木的太师椅上,看着,不说话,也说不出一句话。
 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什么,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,他甚至不想知道那件衣衫下究竟还有多少伤口,不想知道…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,甚至就连为什么解雨臣会找到他…也一概不愿听闻。
 吴邪觉得那一刻的自己,身体里有某种感觉深刻的不容忽视,那样的情绪压抑着某句话的脱口而出,哽在胸腔中,竟是这般的痛苦不堪。
 最终,他低着头,咬着唇,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字眼,问解雨臣:“为什么要找我?”
 解雨臣没有回答,他扬起的嘴角并非是揶揄的意味,而是一种明了。
 他伸了手拍着张起灵的肩,问他——“你还记得我是谁吗?”
 张起灵看着他,稍稍愣了下,然后就连回答也懒得赋予,只是皱着眉,眼神中满是复杂的神色,不以为然的。
 可解雨臣却笑了,又指了指身后的吴邪,问——“那你还记得他是谁吗?”
 那一刻,张起灵眼中那些纷繁复杂仿佛是一瞬间,便沉淀了下来;换而是一种,一如既往的,不可言喻的淡然。
 竟是如此的熟悉……
 他看了他,没有说话,也没有丝毫神情。
 吴邪突然觉得,已经够了,毕竟…对于之后的结果,他是再了解不过的。
 于是深呼吸一口气,放松了肩膀和情绪,等待着,他熟悉的那些字眼,从那个的咽喉中,用那种清冷的语调,缓缓道来。
 那个人会问他——【你是谁?】
 就如同,曾经的每一次一样。
 可是,当时间长的足以让吴邪做好一切准备的时候,当那小小的店铺里,一切安静的只剩下了墙上的钟一步步、一秒秒走过的时候;张起灵却那样的看着他,开了口,用有些沙哑的声音,唤:
 “吴邪……”
 那是如此简单的两个字。
 他静静地说着,声音平和却带着疲惫的错觉。
 可就是这两个字,将之后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咽喉中。
 那个人,没有忘记。
 那真真切切的,念着的…是自己的名字。
 那一瞬间的他,突然不敢看眼前的张起灵了。
 心跳错乱的近乎疯狂,可无法平息,他只能怔怔的站在那里;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,指甲陷在掌心中,是一种钻心的疼。
 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呢?现在的自己,又是怎样的神色呢?
 已经,没有办法装作满不在乎或是若无其事了。
 如果可以的话,他有太多的话想说,他有太多的事想要知道;可是语言,竟然是这般的苍白,力不能及。
 解雨臣告诉他,他是在去接一批夹喇嘛的人回来的时候,遇到张起灵的;可是那是的张起灵似乎完全不认识自己。他带他去看了医生,可是没有结果,他也曾试图了解发生了什么,最终也是不得而终的。
 直到某一天,解雨臣发现,张起灵记得他自己的名字,也记得——【吴邪】
 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,张起灵似乎记得并不真切,断断续续的,只是还记得些画面,可是对于那个名字,他是那么的深刻,那些就像是依附于那个简短的名字中,不可一世的纠缠。
 听到这里,吴邪笑了。
 他突然不想再去深究了。
 那些错跟复杂的事情背后是什么,或许已经不重要了,他想…也许这样就够了,他回来了,不是因为自己的寻找,而是因为…他想要回来。
 张起灵记得【吴邪】,记得关于【吴邪】的事,即使不真切,可他依旧回到了这里。
 这是事实。
 于是,他只能一步步的走到张起灵的面前,低垂下眼帘,叫他:
 “小哥……”
 那一刻,没有人能读懂他那两个字之间的情绪。
 那么的纷繁复杂,纠缠着,回应了张起灵所淡然念过的那个名字。
 话语中最后一个音节缓缓落下的时候,杭州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场雪,白色的雪花悠悠然的从天际飘了下来,落在两人的身后。
 他们静静的站在那里,彼此,如此的接近。
 “吴邪。”
 那两个字,张起灵依旧说的很轻,轻缓叙述的音色间,让吴邪想起了,那些他曾经所奢望过的【如果】。
 如果他回来……
 如果他还记得……
 如果,他在这里……
 吴邪突然很想知道,在张起灵遇到解雨臣之前,当他的记忆游荡在真实与空缺之间的时候,他面对着这个世界,是否也感到了无比陌生的,感到了慌乱。
 那些碎不成章的记忆牵连着被彻底遗忘时的感受,当身体本能的记得的时候,那些只留下了只言片语的过去,也可曾让他坐立难安吗?
 这些答案他不会知道。
 张起灵又怎么会让他知道呢。
 他怎么会让他知道,当解雨臣的话语中,缓缓的念出【吴邪】的时候,他是何等的惊讶,惊讶于记忆中对于这个名字的部分,竟是这般的平静、深刻。
 同样都是支离破碎的,可是那些记忆,却能让他感到温暖。
 于是,他想起了那个人,那个大大咧咧一股子劲向前冲的楞子,那个总是站在他身边的人,那个…似乎对他说过某些,重要的话的人。
 这让他知道,他一定要找到他,一定要…去到某个地方。
 张起灵没有忘记吴邪。
 这件事或许并不是基于任何纷繁复杂的原因的,他只是单纯的记得,可是这样已经足够了,这是一种感觉——【我记得你,所以我想,你是不一样的】
 这就如同,那死守于他们之间的,某个不算约定的约定。
 即使自己从未应允,可是他想,那个人一定会记得。
 他相信着,回到这里。
 于是,当吴邪伸出手,掸落了风吹落在他肩上的碎雪时,张起灵的脸上,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,宁静且平和,格外的好看。
 那一瞬间,张起灵想…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,值得他去记得。
 
 
 之后的事情似乎是顺理成章的。
 解雨臣将人留在了吴邪的店铺里,临走的时候说了些【不久会再来】,或是【到时候再见】之类的话。
 吴邪在门口送别了解雨臣,顺手便关了铺子。
 店铺的二楼,是张起灵曾经用过的房间。
 那间房其实并没什么好收拾的,柜子和床都是现成的,就连日用品都整齐的放在了床头柜里。
 吴邪对张起灵笑了笑,伸手掀了家具上蒙着的白布;随后将日用品和衣物什么的都规制好,抬眼,却看见张起灵早已脱了那件黑色的大衣,挽了袖子,在擦拭灰尘。
 细碎的光透过窗落在他的发梢上,氤氲着淡淡的温润的黄,他低垂着眼帘,重复着来来回回的动作,嘴角那淡得好似不可闻的弧度中…隐隐透着一丝细微的美好。
 吴邪看他,突然觉得…眼前的这个人,似乎从来都未曾离开过。
 一切熟悉的,仿佛还是曾经。
 日暮之色在天边涂抹上不可一世的绚烂,归家的人们带来了嘈杂的声色,而在这喧嚣着的华丽背景下,那间小小的房中…流淌着细碎的平静。
 吴邪用手臂撑着身体,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;而张起灵则俯了身,手肘撑在膝盖上,十指相扣在身前,闭着眼,嘴角凝结着恬静的笑。
 他问他:“怎么了?”
 而他回他:“我,还记得这间房……”
 那是如此简短的对话。
 一问一答间,平淡的好似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;那种感觉就好似是记忆中的某一刹那,他和他聊着不痛不痒的话题,不关乎任何真相的,平常的话题。
 “小哥……”
 他叫他,然后坐正了身子。
 他用手拨动着了眼前男子的黑发,感受着细碎的发丝从指尖拂过。
 最终,他轻笑,学着男子方才的言语,轻声的在他耳边呢喃着:
 “我到底是何德何能,且要得起你一生,要的起你…这样的记得我……”
 
 
 那一刻,张起灵觉得,说着那番话的吴邪…似乎是快要哭了。
 即使没有看他,可是他就是那么觉得,语句中…是那样的小心翼翼,那样的…怅然着的呢喃。
 他想——【我又是何德何能呢?】
 
 
 张起灵在吴邪那住下了,对于王盟来说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,他只是问了句——【那张家小哥要住这儿?】
 然后在吴邪点头了之后也就不再说什么,那毕竟不是第一次,而且从本质上来说张起灵还算不错,起码王盟觉得有张起灵在的时候,小老板似乎更真切了些,会笑,会骂人,感觉上,更有了些生气。
 平日张起灵偶尔会帮着看铺子,铺子里的东西几分钱几分货,他懂得不比吴邪少,遇到难缠的客人的时候也是张起灵搞定;闲来无事他就帮着规制规制物件,也好在过的有条不紊的日子。
 小老板不在的时候,张起灵就俨然是个坐堂的。
 王盟曾经觉得张起灵是个格外散淡的人,什么似乎都不放在心上,说好听的感觉活得潇洒,可是说直白了,是个虚空的人。
 他偶尔见过他其他的表情,却总是淡淡的,说不透,也道不明。
 
 
 某日临关铺子的时候,吴邪匆匆赶了回来,拉了堂里的张起灵就往楼上的房间跑,随便翻了一件黑色的大衣,就让他穿了跟自己走。
 张起灵皱着眉穿了衣服,才方从那人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的口中听出了门道,似乎是说:解雨臣之前给了票子,说是戏班子来了杭州,不给捧场可不行;可他愣是个没脑子的,给忘了,要不是解雨臣刚一通电话,他就真心不记得了。
 张起灵跟在他身后,摇摇头,轻笑。
 吴邪开着那辆破金杯,偷偷瞄了他一眼,咬了咬唇,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的,终还是开了口,问他——【以前有没有去过戏园子听戏?】
 张起灵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着的景,沉默了一阵,摇了摇头。
 吴邪没再多说什么,只是最后看了那人一眼,继续开车。
 然后那一路,便再也没有人说话。
 
 
 那年冬天杭州下了难得一见的大雪。
 解雨臣登台的戏园子仿的是民国时期戏园子的样式,园子里透过红灯笼的光照在白雪上,暖暖的有一种温热的感触;戏场里或三人或两人的摆放着仿制的太师椅,中间茶台上安置了一些点心和零嘴,规规矩矩的扣着三才杯。
 台下早早的来了不少人,似乎有些是慕名而来的,熙熙攘攘的攀谈着,漾着笑,也尽是说着些吴邪所听不懂的,也不在乎的话。
 吴邪找了相应的位子坐下,见那茶台上扣着的帖子上端端正正的宋体写着两人的名字;那两人成对的座位正对着戏台中央,是再好不过的位置。
 身着旗袍的小姐为二人倒了茶,戏场里的灯渐渐暗了下来,喧闹的人群也霎时安静了。
 台上响起了胡琴的声色,板腔体的曲调伴着唱词,依依呀呀的开始唱起了《牡丹亭》,满堂喝彩。
 解雨臣登了台,唱起了杜丽娘,他翩然一侧身,扬袖间…尽是令人道不尽的痴迷;嘤嘤袅袅,嗓音流泻,唱词身段自是绝佳,那一刹…谁人又可曾知晓他是男儿身。
 水袖清扬下且婉转回身,繁绸锦缎自是绝美佳人,羞然拒去时,水袖颜面,眼角眉梢却仍似有温存,轻翘兰花,眼波流转,诉衷肠,诉离殇……
 暖橘色的灯下他是戏班的头牌【解语花】,一折戏惊艳四座,叫好不断。
 台上的人唱起了【良辰美景奈何天】
 台下的人,却在那句【赏心乐事谁家院】的唱词中,为身边的另一人,入了迷。
 身边的人,托起了茶台上的三才杯,,用杯盖轻轻地刮了沫、拂了叶,那双瞳孔依旧波澜不惊,暖色的灯光蕴在他的眼中,却成了不朽的色泽。
 他就口微呡,闻香品啜。
 期间流露出的,竟是恬静平和的琐碎,温润的灯光散落在他的周身,朦胧间都是不真切的看不透,和着台上嘤嘤婉语的调子。
 刹那,鬼迷心窍。
 吴邪不由得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听戏时的场景,那个…俨然已经被张起灵遗失了的第一次。
 那时,戏院里的唱戏的班子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戏班,而台上唱的…恰巧也是那出【牡丹亭】。
 那天的戏园子并没有什么来客,空空荡荡的,只需随便找个位子便能坐下。
 其实,他们也并非是特意来听戏的。
 只是两人当时闲来无事,便起了兴致,就来听了。
 开场前,是戏院的老东家给倒得茶,絮絮叨叨的说着当年小时候听戏时的场景,末了还送了好些小食。
 那也就是那次,吴邪突然意外的发现,张起灵似乎很喜欢京剧,听得也认真。
 可是,这些…都是曾经。
 
 
 “吴邪……”
 身边的人低声的轻唤着,静谧的将人从回忆中拉扯出来。
 吴邪有些惊慌,抬眼看了他,才发现那人托着手中的三才杯,正疑惑的看自己,他方知是自己失神了,于是便想着岔开话题,说:
 “小花,唱得真好呢!呵呵!~~”
 近乎是尴尬的语调,有些窘困的模样是何等的熟悉。
 他就这样看着他,将他的所有姿态都尽收眼底,不言语,也不动声色;可那眼神,安宁的…仿佛是在看着曾经的记忆一般。
 长久的沉默中,最终耳边响起了茶盖扣下的声音,不轻不重;夹带着微微沙哑的低语,他听见他说:
 “恩,好听,下次…再来听吧,一起……”
 语句的尾音落下时,他抬眼看他,双眼触及到那袭身影的那一刻,吴邪感到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…从某个地方涌了出来;胸口渐渐炙热的感觉,附和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心跳。
 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。
 他笑了,笑的却不是台上杜丽娘南柯一梦中的愉悦,也并非解雨臣幽婉身姿间的满堂喝彩;他笑的…只不过是透过眼前那袭身影中看到的,被遗忘了的曾经。
 曾经的他,也这般的坐在了那个座位上,刮沫拂叶,听自己随意的问他:【小哥,你喜欢听戏吗?】
 随后,那人淡淡的回:【恩……】
 听闻了那个字的吴邪伸手取了块糕点,送进嘴里,眼角满是笑意的说:【那以后再来听呗!!~反正也离铺子不远!~~】
 而就是那一刻,张起灵转眼看了他,在他被注视着,叼着糕点,吞也不是咽也不是的时候,微微扬了笑。
 他说:【好……】
 那依旧是一个简短的无法在简短的字眼,可是附和着那个字的那一抹笑意,吴邪永远都记得。
 淡然,却深刻的不可一世。
 吴邪望着眼前的人,脑海中回忆着的曾经和眼前的现实重叠着,扑朔迷离。
 他想,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,一定早在很久之前…就被这个人迷了眼了。
 于是,他只能收起那些念念不忘的回忆,托了三才杯,饮下一口茶,嘴角似有什么沉醉着;低头,痴痴的笑。
 “好,下次再来听戏!~~~”
 
 
 最后一折戏上场的时候,解雨臣捎人从后台带了话,让两人到戏院的后面等着,似乎是有话要说;他也没说是关于什么,神神秘秘的。
 吴邪应下了,于是便在戏罢了之后,起身离了席,自门口绕了路去到了后门。
 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满是穿梭着的人,大多都是后台的相关人员,或者赶着卸妆的演员。
 两个人不想打搅了众人的忙碌,于是踌躇了许久,便只得坐在了朱漆大门下的门槛上,呆呆的等。
 两人谁都没有说话,最后,开口的…是张起灵。
 他说的直截了当,却也简短。
 提及的,是吴邪所不知道的某个时刻,发生的一件小事。
 那是一通电话,来自于吴邪的母亲。
 那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,甚至在旁人看来,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寒暄罢了;电话那头的人从声线上听来似乎是个很是随和开朗的女人,不拘小节,却不意外的…带着一份作为母亲的温柔。
 她问了吴邪的近况,基本上都是些琐碎的事,【有没有好好吃饭】、【是不是有熬夜了】,可那些在张起灵听来,却是最温热的存在。
 他一句一言的答着,依旧惜字如金,却回答的认真。
 最终,女人在挂下电话之前,在听筒的那一头,轻声的,且有些犹豫的说:
 “吴邪那孩子,有时候没头没脑的,所以拜托你…多照顾照顾他。”
 而就是在那一瞬间,张起灵愣住了,他过了良久才发现对方已经挂下了电话,可他依旧站在矮柜前,举着听筒;随后他挂断,抬起头,面对着苍白的墙面,默不做声。
 最终,他只能默默的道出了三个字——【对不起】
 吴邪在他身边听着,不由得只是感到了心头一紧,心底霍霍的泛出了凉意。
 他不知道张起灵最后那句【对不起】究竟意味着什么,他甚至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某种尖锐的疼痛;他甚至,不想再像曾经那样,用力的扯过张起灵的衣襟,大声的质问他。
 取而代之的,似乎只是一种怅然的情绪。
 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半包烟,点了一支递给了张起灵,然后重新点燃一只,狠狠地抽了两口,说:
 “小哥,我没你想的那么好,真的…说心里话,其实我也是为自己;我不甘心,你知道吗?真相也好,我不管背后是什么,我被耍了那么久,这是该我知道的!”
 他向空中吐出一个烟圈,深呼吸一口气,吸进了满肺苍凉的空气;他瞄了眼身边的张起灵,见他只是夹着烟,低着头听着。
 “我知道你什么意思,可是我们都陷在这个圈里,在没有明白真相之前,谁都逃不掉了,不是吗?”
 吴邪的语调平静的仿佛是在说着他人的事,而后他扔掉了手中还剩下短短一截的烟,看细小的花火在弹起又殒灭。
 张起灵没有看他,抬手将烟送到嘴边,浅浅的吸了一口;眯着眼睛看着前方,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。
 刹那,张起灵皱了眉。
 “你不该,卷进来的……”
 “呵,你明知道,我早就是局中人了,所以…不管是不是因为你,结果…都是一样的。”吴邪苦笑着低头,手中摆弄着那半包烟,伸手想要再去一支,却被张起灵阻拦了,他愣了愣,摇了摇头,将烟塞回了口袋,继续说:
 “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,我想,起码还有你们,有胖子、有小花、还有…你。我想,如果你还在追寻,那么…我就敢握紧手中的枪。”
 那时,吴邪突然抬眼看了他,而就是那么一瞬,张起灵在他眼中看到了…一种不可言喻的执着;那是在一片漆黑的深渊中,足以燎原的星火,无比耀眼。
 看着他,再也没能说什么。
 他只能继续抽他的眼,抬眼看了冬季那沉寂的夜色中细碎的星光,低头,轻垂下眼帘,散淡一笑。
 “呵,我又是,何德何能啊……”
 
 
 【何德何能,且要得起你一生,要的起你…这样的记得我……】
 【何德何能,且要了你的天真,要走了你…天真无邪的普通……】
 
 
 夜深沉时,解雨臣总算卸了妆,还未来得及换件衣衫就裹着一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军大衣,闲庭兴步般的走了过来,脸上的神色满是意味不明的笑意,走到了两人身前,见那二人也不打算起身,便俯下了身子,递上了手中的物件。
 那是一只信封,面子上空白的什么都没写,吴邪想看,却被解雨臣拦住了;千叮咛万嘱咐的,说一定要回去了才能看。
 于是吴邪怀疑的看了他一眼,起身便和张起灵离开了。
 别过了之后,解雨臣依旧站在那里倚靠着门看他们,嘴角上是散不开的笑。
 眼前,那两人离开时的身姿,是那华灯之下,对影成双的悠然……
 解雨臣看着,直到两人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。
 随后,他淡淡的,呢喃了一句。
 “真好……”
 
 
 回了铺子的吴邪拆开了那个信封,期间他还断断续续的和张起灵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。
 而就是在一刹那,他说了一半的话语,断在了咽喉中。
 张起灵回身看他,见着的,是漠然站在那里的吴邪。
 他手中拿着从信封中取出的东西,站在桌边,一手撑着桌子,看着手中的那一片薄薄的纸,淡淡的笑着;那种笑容是张起灵曾经很少见过的,并非何等的灿烂,却温暖的,足以填充整颗心。
 “是什么?”
 张起灵走过去,站在他的身后,视线越过了他的肩膀,看着,也问着。
 吴邪没回答,只是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张起灵的眼前。
 在吴邪手中的,是一张相片,拍立得的那种,背景…是方才的戏园子。
 吴邪抬眼笑着看了看张起灵,然后在他的嘴角,找到了同自己相似的神色。
 他恍然似乎是失了神,良久,才转身从床头柜的抽屉中取出了一支笔,于那拍立得的相片上,用黑色的字迹,在白色的片面上写下了那样的一行字。
 【瞬然一眼,三生、一世……】
 写完了那短短的八个字,吴邪出了门,从楼下的柜台后找了个精致内敛的相框,上楼想要裱起来的时候,却发现张起灵正拿着笔,在那相片上的字迹下,写着什么……
 吴邪靠过去,看了一眼,随后视线对上了抬眼正看他的,张起灵的双眼。
 那双墨色的瞳孔中精光流转,似有什么话语无从倾泻,可是吴邪觉得,他俨然是读懂了的。
 他伸手,取过照片镶在了相框中,放在张起灵的床头,回头对着那人痴痴的笑着。
 张起灵勾起嘴角回应他。
 随后那狭小简洁的房间中,重新响起了静谧攀谈的话语。
 
 
 暖色的灯光落在那精美的相框上,也落在那张照片上。
 床边两人相互谈天时的身影印在那相框旁,相互交替着,或近或离。
 而在那相片上,是方才戏院中相对而坐的两人。
 张起灵一手托着三才杯,另一手执茶盖,低垂眼帘淡淡的笑着。
 而隔着茶台的另一面,是吴邪天真的笑意。
 画面下的字清晰且娟秀……
 写着……
 【瞬然一眼,三生、一世……】
 【何德何能,相遇、相知……】
 
 
 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BY栖寐_夏墨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改于2011/11/15  PM8:46

 

说在最后的话:

继续开始国庆黑历史系列^q^!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文了呢!

反正在夫人的怂恿下。。。咳咳!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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